当前【qián】，光伏扶【fú】贫已成为国【guó】家【jiā】十大精准扶贫工程的重要组成部分【fèn】。国家能源局、国务【wù】院扶贫办、国土资源部等国【guó】家【jiā】部委以及【jí】各地方【fāng】政府更是为此先后推出多项优【yōu】惠政策：电价【jià】补【bǔ】贴【tiē】保【bǎo】持0.42元/千瓦时并优先结算【suàn】，严【yán】格保障项目【mù】建设用地，各级地方政府依财政实力提供【gòng】度电补贴。
在【zài】一【yī】系列利好政【zhèng】策的刺激下，各地申报光伏扶贫电站的积极性【xìng】大增，但根【gēn】据《“十【shí】三五”光伏扶贫【pín】工作指【zhǐ】导意见【jiàn】》，全国【guó】仅有16个【gè】省【shěng】份的471个光伏扶【fú】贫重【chóng】点县有资格获【huò】得指标。这【zhè】意味着【zhe】指标下发必须通过层层严审【shěn】。此次宁夏“大批量”退回“得来不易【yì】”的指标，原因何【hé】在?
据记【jì】者了解，宁夏【xià】的光伏扶贫“怪象”不【bú】止于此，当【dāng】地还存在“贫困地区因不属于【yú】国家级【jí】贫困县而【ér】申请不到指标”的窘境。在此背景下【xià】，在脱贫攻【gōng】坚方【fāng】面被国家寄【jì】予厚【hòu】望【wàng】的光伏扶贫电【diàn】站又该【gāi】如何破局?带着这【zhè】些疑【yí】问，记者日前来到了【le】宁夏回族自治【zhì】区。
扶贫资金不能建设光伏扶贫电站?
宁夏光照资源丰富、电力送出条件良好。根据国家能源局与【yǔ】国务院扶贫办下达【dá】的“十三五”首批【pī】光伏扶贫项目计划，宁夏共【gòng】获【huò】得【dé】9.967万【wàn】千瓦建【jiàn】设指【zhǐ】标，涉【shè】及固原市彭阳县、西吉【jí】县【xiàn】、原州区【qū】和中卫市海原县【xiàn】310个建档【dàng】立【lì】卡贫【pín】困村，共23598户贫困户。今年7月，宁夏将固原市【shì】原州区的【de】1.979万千瓦规【guī】模指【zhǐ】标正式【shì】退回国家能源局与国【guó】务院【yuàn】扶贫办，项目涉及41个村【cūn】，共计7354户贫困户。
按照《“十三五【wǔ】”光伏扶【fú】贫计划【huá】编制有【yǒu】关事【shì】项的通【tōng】知【zhī】》，光伏扶贫项目发电收益需确保【bǎo】惠及贫困村村集体和贫困户，应【yīng】通过设置公益岗【gǎng】位、开展公益【yì】事业【yè】以及【jí】设立奖补【bǔ】等形式，分配发电【diàn】收益【yì】，激发【fā】贫困户内生动力。《“十三五”光【guāng】伏扶贫工作指导意【yì】见》更【gèng】是明确【què】提【tí】出【chū】，原则上应保障每位扶贫对【duì】象获【huò】得【dé】年收【shōu】入3000元以上。这一【yī】数值远高于目前我国扶贫标准——农民年【nián】人均纯收入2300元(2010年不变价)。换言【yán】之，光伏扶贫【pín】电站一项收入便可【kě】让贫困户【hù】脱贫【pín】。
“2017年【nián】8月，国家要求申报首批【pī】项【xiàng】目，指标【biāo】下达是【shì】在当年【nián】12月【yuè】。当【dāng】时【shí】国家鼓励国开行、农发行提供优【yōu】惠贷款政策【cè】，所以各县申报项目的【de】积【jī】极性【xìng】很高。”据杨泽英介绍，宁夏【xià】8个国家级贫【pín】困县中，除已脱贫的盐池县和因林地居【jū】多而不具备建设条件的【de】隆【lóng】德县、泾【jīng】源县外【wài】，其余5个县中有4个县申报了“十三【sān】五【wǔ】”首批【pī】光伏【fú】扶贫项目并全部获批。
然而就在指标下达【dá】四个多月后【hòu】，国家能源【yuán】局、国务院扶贫办联【lián】合【hé】印发《光【guāng】伏扶贫【pín】电站管理办法》，明确规定【dìng】企业不得投资入【rù】股、政府【fǔ】不【bú】得负债建设【shè】光伏扶贫电站。“由【yóu】于地方财政困难，此前我们计划的方案是政府财政【zhèng】出一部分钱，企业再垫资一部分，但现在国家政策不允许这样操作了，所以我【wǒ】们不【bú】打算【suàn】做【zuò】了。”固原【yuán】市【shì】原州【zhōu】区发改【gǎi】局相关负责人【rén】表示，《管理办【bàn】法》带【dài】来的新规是【shì】原州区退回光伏扶【fú】贫【pín】电站建设【shè】指标的重要原因。
扶贫电站的建设资金是否还有其他筹措路径?
未【wèi】待记者发问，杨泽【zé】英主动向记者抛出了【le】他心中的疑【yí】问。“你们是记者，应该看过全国各地不少的扶贫【pín】项目了。我【wǒ】就想问【wèn】问你们，扶贫资金到底能不能用来建【jiàn】设扶贫电站?”杨泽英告诉记者【zhě】，按照《管理【lǐ】办法【fǎ】》，光伏扶【fú】贫电站【zhàn】由各地【dì】根据财力筹措资金建【jiàn】设，包括各级【jí】财【cái】政资【zī】金以及【jí】东西协作、定点帮扶和【hé】社会捐赠资金【jīn】。只有【yǒu】这四类资金，不包【bāo】括扶【fú】贫资金【jīn】。
“我【wǒ】们一直【zhí】很害怕这个事情，县里的扶贫资金其实【shí】很【hěn】多【duō】，尤其是国家级贫困县，扶贫资金还是有的【de】，但是《管理办【bàn】法》只给了这四类【lèi】资金来源，连个‘等’字都没有【yǒu】，没办法去拓展【zhǎn】资金【jīn】范围。”杨泽英【yīng】表示【shì】，各贫困【kùn】县政府本着“扶【fú】贫【pín】资金专款【kuǎn】专【zhuān】用”原则，不【bú】敢将其用于光伏【fú】扶贫电站【zhàn】建设。
“我从【cóng】2015年开始跟审计【jì】部门【mén】打交道，审计【jì】非常严格，每一个字、每一【yī】句话都很严格，所以我们也只能按照国家【jiā】文件严格执行【háng】。不然【rán】到【dào】时遇上审计怎么办?哪【nǎ】个文件【jiàn】允许用扶贫资金建【jiàn】光伏扶【fú】贫电站了【le】?没有。”杨【yáng】泽英说。
当地政府在顾虑什么?
除了资金不足【zú】，宁夏自治区扶贫办主管光伏【fú】扶贫工作的王刚【gāng】还【hái】向记【jì】者道出了指标退【tuì】回的【de】另一【yī】个重要原因。
“都是国家【jiā】级【jí】贫困县，他【tā】们县没【méi】钱，别【bié】的【de】县就有钱了?不是这【zhè】样，还是对光伏【fú】扶贫重视程度不够，嫌麻烦【fán】。因为光伏电站至【zhì】少要【yào】运行20年，脱贫攻坚【jiān】期【qī】都过了。”王【wáng】刚表【biǎo】示，一些贫困县政府很多时候仍在【zài】追【zhuī】求“短【duǎn】、平、快”。“最好是今年把钱投【tóu】进去，明【míng】年或者【zhě】最多【duō】两三年【nián】连本带利都收回来，大家都愿意做这种项目，没风险。光伏扶贫【pín】一做【zuò】20年，他们觉得时【shí】间太长了。”
此外，与其他扶贫形式相比，光伏【fú】扶贫在吸纳贫困户【hù】就业方面“表现平平”，也成为光【guāng】伏【fú】扶贫“不受待【dài】见【jiàn】”的原因之一【yī】。“电站【zhàn】运维不需要太多人，而且在电【diàn】站工【gōng】作对年龄、专业技能【néng】都有要求。不像有的产业投资【zī】两三【sān】千【qiān】万【wàn】就可【kě】以【yǐ】带动一两【liǎng】百人就【jiù】业，光伏电站一个县投一亿【yì】，运【yùn】行维护最多只需要十【shí】几人。”王刚告诉记者。
对于缺乏积极性的贫困【kùn】县，自治区【qū】层面有【yǒu】无督促动作?“我们自治【zhì】区扶【fú】贫办该做的【de】工作都做了，但决定【dìng】权在【zài】县政府，我们做不了县【xiàn】政府的主。”王【wáng】刚告【gào】诉【sù】记者。
杨泽英则【zé】指出：“县里干【gàn】不【bú】了也不能强【qiáng】逼，我们只能【néng】实事求是退回指【zhǐ】标。如【rú】果自治区强制要求县【xiàn】里【lǐ】干，政府【fǔ】没钱【qián】，只能借钱【qián】，这可是违反国家规【guī】定【dìng】的，这个责【zé】任谁来负?肯定是【shì】我们这【zhè】些基层领导，所以还是要本着实事求是的【de】原【yuán】则(退回指标)。”
杨泽英表示，指标退回后【hòu】，国家能源局【jú】并【bìng】没有给出进一步处理方【fāng】案【àn】。“反【fǎn】正我【wǒ】们的程序已走到【dào】位了。”
对于【yú】宁夏退回扶贫电站指标【biāo】一事，记者电话询问了【le】国【guó】家能【néng】源局相【xiàng】关部门，得到的回【huí】复是【shì】“并没【méi】听说、不太清楚”。
有【yǒu】业内人士向记【jì】者透【tòu】露，指【zhǐ】标退回并非宁夏一例，资金不足也【yě】实非主要原因。《管【guǎn】理办法》规定【dìng】的四类资金来源通【tōng】常足以支付【fù】扶贫电站建设，退回【huí】指【zhǐ】标的主因在【zài】于当地政府工作推进不力，省【shěng】级【jí】层面【miàn】缺乏有效组织和实质性支【zhī】持。
非国家级贫困县无缘指标?
一方面是已经批准的【de】项目退回不再建设，另【lìng】一方【fāng】面【miàn】有心有【yǒu】力想要建设的却【què】拿不到指标。
据【jù】记者【zhě】了解，在“十【shí】三五【wǔ】”首批光伏扶贫【pín】项目申报时【shí】，宁夏自【zì】治【zhì】区发改委【wěi】和扶贫办就将红寺堡区上报【bào】，但按照《“十三五”光【guāng】伏扶【fú】贫计划编制【zhì】有关【guān】事项的通知》，光伏扶贫的实【shí】施范围【wéi】严格划定在471个国家级贫困县【xiàn】中。由于红寺堡【bǎo】并非国家级贫困县，最终未能获批。杨泽英告诉记【jì】者，红寺堡【bǎo】属于宁夏自治区吴忠【zhōng】市，是周【zhōu】边几个县各【gè】划一点土地凑出【chū】来的【de】。“在国家级贫困县名【míng】单确立的时候，还没有红寺【sì】堡区【qū】的【de】概【gài】念，但那里确【què】实【shí】很贫【pín】穷。”
红寺【sì】堡地【dì】处宁夏中部【bù】干旱带核【hé】心区，是全国【guó】最大【dà】的异地生态移【yí】民【mín】扶贫【pín】开发区，属于我国光照资源最丰富的Ⅰ类资源区。1999年开发【fā】建设，直到2009年才正式划入吴【wú】忠【zhōng】市辖区。截至2017年末，全【quán】区常住人口20.25万人，2017年地区生产总值19.34亿元。而【ér】拥【yōng】有42.62万常住人口的固原市原州【zhōu】区2017年则实现了117.66亿【yì】元【yuán】的地区生产总值【zhí】。换言之【zhī】，红寺堡的人【rén】均【jun1】地区生产总值仅为固原市原州区的【de】1/3左右【yòu】。
王刚介绍，目前宁【níng】夏刚刚上报完“十三五”第二批光伏扶贫项【xiàng】目。“我们也在跟国家能【néng】源局和【hé】国务院扶贫办沟【gōu】通。红【hóng】寺堡【bǎo】报了1.938万千瓦，涉及49个【gè】村、2789户贫【pín】困【kùn】户。如果最终获批【pī】，当地肯【kěn】定有资金【jīn】力量【liàng】把电【diàn】站建起来，不【bú】会出现退回指标【biāo】的情【qíng】况。”
红寺【sì】堡能【néng】否成功进入【rù】本批次的扶贫项目名单【dān】，还需等待国家有关【guān】部门的审批。“第一【yī】批的时候被砍掉了，但这次【cì】我们想【xiǎng】再努力一把【bǎ】，再试【shì】一次。”杨泽【zé】英【yīng】说。
社评：“守【shǒu】规【guī】矩【jǔ】”切不【bú】可成“不作为”的挡箭牌
拿到指标的要退，想拿指标【biāo】的【de】不给。宁【níng】夏的光伏扶贫“怪【guài】象”值【zhí】得关注。
国家能源局、国务院【yuàn】扶贫办最【zuì】新政策要求企业不得【dé】入股【gǔ】、政府不许负【fù】债，已经获【huò】得光伏【fú】扶【fú】贫【pín】建【jiàn】设指标的国家级贫困县手【shǒu】中有【yǒu】钱，却【què】不敢【gǎn】用来建设扶贫电站。原因在于【yú】《光伏扶贫电站管理办法》列明了电站建设资金来源：各级【jí】财政资金、东西【xī】协作、定点帮扶【fú】、社会捐赠资金。不多不少，只【zhī】此四类。扶贫【pín】资金要专【zhuān】款专用，虽有余量，有关方面却不敢【gǎn】拿【ná】出来【lái】“救【jiù】济”电站建设【shè】。照【zhào】章办事似乎永远【yuǎn】都【dōu】是最为【wéi】安全的。
这“章”好“照”吗?申报【bào】时的【de】政【zhèng】策是鼓励【lì】相关金融机构落实贷款优惠利【lì】率、延【yán】长宽限期，资【zī】金来源也是“涉农整合资金、东【dōng】西协作、定点帮扶、社会【huì】捐赠等资【zī】金”。项目报了【le】，指标给了【le】，规章制度却【què】变了【le】，想贷款怕是不行了【le】。
那“事”好【hǎo】“办”吗?宁夏自治区层面无力提供资【zī】金支持，建【jiàn】设投资【zī】只能由贫困县政府【fǔ】自行【háng】承担。专项【xiàng】扶贫款不敢【gǎn】擅用，财【cái】政资金不足。县政府打了“退堂鼓”，自治区也不【bú】能强吹“冲锋号”。指标退回，程【chéng】序走【zǒu】到位，各方好像都挺守规矩。
作【zuò】为新兴事物，从2013年【nián】安徽【huī】省率先在金寨县进行【háng】试点至今，光伏扶【fú】贫从无到有，发展【zhǎn】历程尚不【bú】足5年。政府【fǔ】筹一【yī】点，企业出一点【diǎn】，银行贷一点，老百姓自己【jǐ】拿一【yī】点，光伏扶贫的启动【dòng】资金一度来源甚广，不同【tóng】项目的收益分配也因此各不相同。
如今，《光【guāng】伏扶贫电站管理办【bàn】法【fǎ】》已正【zhèng】式【shì】出台，从试点探索一路【lù】走【zǒu】来，电【diàn】站投资也从最初的多点开花逐渐固化为【wéi】政府扛旗。日趋完善的【de】政策初衷是好【hǎo】的，一方【fāng】面希【xī】望保【bǎo】障扶贫电站的工程建设质量，另一【yī】方面政府出资主导，电站收益可【kě】以由【yóu】政府全额支配，最大程【chéng】度地让【ràng】贫困户受益。
然而配套【tào】政策与光【guāng】伏【fú】扶贫项目推进的各关键时【shí】间节点相互【hù】交错，最终产【chǎn】生了【le】“时间差”。这时，地方政府选择【zé】了【le】严守规矩，遵循新政。
但事关【guān】脱贫攻坚，“守【shǒu】规矩”切不可成为“不作为”的挡箭牌。“程【chéng】序【xù】走到位【wèi】”不【bú】代表工作做到位，既然是脱【tuō】贫攻坚，就要有【yǒu】攻坚的魄力与智慧，已上报并批复的项目指标不可简单地“一【yī】退了之”。若无财力【lì】建【jiàn】设的确应实事【shì】求是，接【jiē】受现实，但若是因为不重视、嫌【xián】麻【má】烦而草草【cǎo】退回【huí】指标，也应严肃问责。
扶贫工作【zuò】的艰巨性决定了其【qí】不【bú】可能一蹴而就，产业扶贫更是一项长期工作。20年的电【diàn】站运行周期固然长，长到超【chāo】出【chū】“确保到2020年所有【yǒu】贫困地【dì】区和贫困人口【kǒu】一【yī】道迈【mài】入全面【miàn】小【xiǎo】康【kāng】社会”的国【guó】家脱贫攻坚期限【xiàn】。但【dàn】放眼长远，拥【yōng】有持续稳定收益【yì】的资产，对于扶贫同样意义深远【yuǎn】。
如何规【guī】范合理地使用扶贫资金?在贫困县财政吃【chī】紧【jǐn】的情况下，上一级政府能否灵【líng】活变通，在合规合情的【de】前【qián】提下适当给予支持【chí】?定位仍待细化的资金，可否进一【yī】步明确申【shēn】请流程?对【duì】于在【zài】贫困线边【biān】缘【yuán】挣扎的百姓来说【shuō】，这些【xiē】容易【yì】惹“麻烦”的主【zhǔ】动作为，恰是雪中送炭地“精准【zhǔn】扶贫【pín】”。
灵【líng】活施策，想办法落实光伏扶贫建设【shè】资金并不是鼓【gǔ】励有关方面“钻【zuàn】政策的【de】空子【zǐ】”，而是秉持更高层次的人文【wén】关怀，把【bǎ】扶贫工作做实做【zuò】活，为民谋【móu】福。毕竟，脱【tuō】贫攻坚【jiān】等不【bú】得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