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色转型之源：能源安全
回【huí】顾历史，德国的每一次【cì】能源【yuán】转型初衷都是为了【le】解决本国的【de】能源供应安全。工业革命后，依靠较丰【fēng】富的【de】煤炭资源和邻国的铁矿，德国工业化【huà】进【jìn】展【zhǎn】迅【xùn】速，成为全球领先的工业强【qiáng】国。经历一【yī】战的短暂回落【luò】后，德国意识到了【le】石油的战略价值，从罗马尼亚和前苏联大量采购石油【yóu】，进【jìn】行军事储备【bèi】。在二战【zhàn】由闪电战变为持久战后，德国石油【yóu】逐渐消耗殆【dài】尽【jìn】，成【chéng】为德国【guó】战败的重要原因之一。70年【nián】代的两次石油【yóu】危【wēi】机【jī】更是给德国【guó】工【gōng】业发展【zhǎn】带来巨大打击。随后在欧洲大力发展天【tiān】然气的【de】进程中【zhōng】，德国也建设了大量【liàng】天然【rán】气管网，成为【wéi】欧洲大陆最重要的天然气运输中转国之一。但出于能【néng】源安全的考虑，德国坚决地【dì】将能源战【zhàn】略【luè】重心【xīn】由【yóu】化石能源【yuán】转向核能和可再生能【néng】源。
然【rán】而【ér】，核能发展【zhǎn】在德国一直都【dōu】饱【bǎo】受争议，反核声音不断涌现。尤其【qí】是1998年社民党和绿党赢得大选【xuǎn】后【hòu】，淘汰核【hé】能【néng】逐渐提上日程。随后上台的联盟党在【zài】经【jīng】历短暂【zàn】的迟疑摇摆【bǎi】后，迫于民众对潜在【zài】核事故和【hé】核废料处理【lǐ】风【fēng】险的【de】巨大担忧，在2011年福岛核事故后【hòu】，正式宣布2022年前将关闭国【guó】内所有核【hé】电站。德国由此【cǐ】成为【wéi】首【shǒu】个坚决弃【qì】核的国家。
对【duì】于【yú】可再【zài】生【shēng】能源，德【dé】国一直【zhí】“情有独钟【zhōng】”。早在上世纪【jì】80年代，德国就【jiù】提出了发展可再生能源【yuán】的相关【guān】战略，1991年颁【bān】布的《电力入网法》成为其第【dì】一【yī】部【bù】鼓励发展可再【zài】生能【néng】源的法规，规定电网经营者须优先购买【mǎi】风电;到了2000年，《可再生【shēng】能源法》出台，成功启【qǐ】动【dòng】德国光伏市场，继而拉【lā】开了可再生能源【yuán】产业高速【sù】发展的【de】大幕。此【cǐ】后【hòu】近20年的时【shí】间，德国的可再生能源发电量增长了约【yuē】14倍，缓解【jiě】了去核之【zhī】后的【de】能源【yuán】缺口，也让德国看到了【le】解【jiě】决困扰其百【bǎi】年能源安全问题的【de】“终极武器”。德国已在中长期能源发展战【zhàn】略中将可再生【shēng】能源定位为未来的【de】绝对主导能源，2050年可再生能源占能源消费【fèi】总量比重达到60%，可【kě】再【zài】生能源发电量比【bǐ】重【chóng】达到80%。
绿色转型之实：创新驱动
仅【jǐn】从资源禀赋条件看，德国除风【fēng】能资【zī】源相对较好外【wài】，太阳能及水电【diàn】资源【yuán】并不突出。然而【ér】德国实【shí】行绿【lǜ】色转型战略以来，可再生能源发【fā】展迅猛，尤其【qí】是风电【diàn】、太阳能发电，装【zhuāng】机【jī】已分别位列世【shì】界第【dì】三位和第四位，非水可再生【shēng】能源发电量占比达30%，位【wèi】列世【shì】界第一。这【zhè】样的成就主【zhǔ】要【yào】得益于德国【guó】在体制机制【zhì】和技术产业上的不断创【chuàng】新。
从体制机【jī】制上看【kàn】，严谨的德国人选【xuǎn】择【zé】了立法的【de】方式维护【hù】“初出【chū】茅庐”的可再生能源。德国也成为最早【zǎo】制定可再生能【néng】源专项法律的国家之一，相【xiàng】关法律【lǜ】法规【guī】涵盖了供电、采暖、交通、建筑【zhù】等各个【gè】领域，并分别【bié】明确了可再生能【néng】源在各领域的利用目标和任务。同【tóng】时通过调整《可再生【shēng】能源法【fǎ】》等【děng】相关政策法规，实【shí】现了可再生【shēng】能【néng】源的低成【chéng】本【běn】持续快速扩张【zhāng】。规模效应带动了生产成【chéng】本的快速【sù】下降【jiàng】，目前德国的光【guāng】伏和风电【diàn】已经基本实现平【píng】价上网。相关的市【shì】场【chǎng】机【jī】制也由最初的可再生能源固定电价补贴向【xiàng】溢价【jià】补贴转变，并【bìng】且从【cóng】2017年开始引入了【le】市场竞价体系。这标志着德国可再生能源市场机【jī】制2.0版本正式上线，将有利于促【cù】成【chéng】可再生【shēng】能源【yuán】价格的进一步【bù】下降。
另【lìng】外，德【dé】国利用【yòng】其在【zài】欧【ōu】盟的绝对影响【xiǎng】力，推动欧【ōu】洲统一电网和电力市场建设，积极消【xiāo】除欧洲国家【jiā】间的电力贸易壁垒。目【mù】前，德【dé】国已与【yǔ】周边7个国家实现【xiàn】联网，为可再生能源在更【gèng】大范围内高【gāo】效消纳提供【gòng】保障，实现了可【kě】再生能源富余时段的电力外送，使【shǐ】德国成【chéng】为欧洲最大【dà】的电力净出口【kǒu】国家【jiā】之一【yī】。
从技术【shù】创新上【shàng】看，德国始终【zhōng】走在全球高【gāo】端制造、精密仪器加工、工业设【shè】计等领域的前列【liè】，这也为【wéi】其推【tuī】进可再生能源【yuán】产【chǎn】业飞速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工业基础。目【mù】前，德国【guó】的风机制造、光伏【fú】自动化设备、沼【zhǎo】气发电【diàn】等可【kě】再生能源发电技术都处于国际领先水平，相关【guān】产业【yè】都具有较高的国【guó】际【jì】市场【chǎng】占有率。
同时，德【dé】国将技术创新的注意力从单一技术研发逐步【bù】转向系统集成和领域耦合【hé】，重点是平抑可再生能源发电波动【dòng】性的【de】智【zhì】能【néng】用电、储能等相关技术，以及提高【gāo】能【néng】效领域的工业节能【néng】、绿色建筑、综【zōng】合能源转换等【děng】技术。如已【yǐ】建成的柏【bǎi】林EUREF零碳园区就集中展现了德【dé】国在绿【lǜ】色【sè】转型技术创【chuàng】新方面的最新成果。该园【yuán】区80%—95%的能源来自于风光【guāng】、地热、沼气等可再生能源，应【yīng】用智【zhì】能微网、低【dī】耗建筑、无人驾驶等【děng】技术，实现可【kě】再生能【néng】源高效【xiào】利用【yòng】、电【diàn】动汽【qì】车智能充放电、冷热【rè】储灵活转换以及多能源便捷交易【yì】等【děng】。该园区也【yě】被联合国授予【yǔ】了“全球城市更【gèng】新【xīn】最佳实【shí】践奖”。
未来，数字技术将是德国技术创新的重点【diǎn】领域之一，为【wéi】此德【dé】国政府于2018年8月成立了“数字【zì】化委员会【huì】”。而【ér】数字【zì】技术在能源领【lǐng】域的应用，将更有【yǒu】利【lì】于可再生能源精准控制、多能【néng】源【yuán】系统耦合及【jí】提高【gāo】能效，因此【cǐ】，有人将数字【zì】能源列为德国【guó】能【néng】源【yuán】绿色转【zhuǎn】型下半场的“主打牌”之【zhī】一。同时，德国在电制氢、海洋能源等【děng】领域【yù】积【jī】极谋划【huá】布局【jú】，为未来持续推动德国可再生能【néng】源技术体系的全球输出模式做好技术储备。
绿色转型之困：过渡期的减碳压力与成本上升
德国的绿【lǜ】色【sè】转型之路并非【fēi】一帆风顺，目前最【zuì】大的【de】困【kùn】扰【rǎo】来自【zì】两方面【miàn】：一方【fāng】面【miàn】是去核之后的过【guò】渡能源不够【gòu】清洁，碳减【jiǎn】排压力【lì】巨大。德国在宣布淘汰核能之后，核能在一次【cì】能源消费比重迅【xùn】速下降，由最高时的【de】11.5%下降至2017年【nián】的5.1%。受国内【nèi】电网扩容建设滞后【hòu】、出力波动性较大等因素影响，可再生能源无法完【wán】全填补去核【hé】之后的【de】能【néng】源【yuán】缺口，导致【zhì】近些年【nián】煤炭、石【shí】油等【děng】高碳能源使用量出现回升迹象。尤其是德国的【de】煤炭资源【yuán】储藏不均衡【héng】，质量较高的硬煤【méi】已【yǐ】开发殆尽，大量热值低、排放大的褐煤被使用，导致德国【guó】近两年【nián】碳【tàn】排放量【liàng】不降反升，完成2020年的【de】碳排放减排目标【biāo】难度较大。
另一方面，德国【guó】对可再生能源的补贴政【zhèng】策推高了全【quán】社会用能成本，加【jiā】重了【le】居民生活负【fù】担。目前，德国已成为【wéi】欧【ōu】盟电【diàn】价最【zuì】高的国家，居民电价比欧盟平均水平高出近50%。其中，可再生能源附加【jiā】费占据了居民电费的20%，加之各项税【shuì】收【shōu】，使电力成为烟【yān】草、汽油和烈酒之外赋税最【zuì】高的【de】消费品，一些贫【pín】困家庭甚至出【chū】现交不起【qǐ】电费而【ér】停电的现【xiàn】象。这给德国的【de】绿色【sè】转【zhuǎn】型带来较【jiào】为沉重【chóng】的经【jīng】济【jì】负担和社【shè】会负担【dān】。
绿色转型之思：对我国的启示
经【jīng】过20多年的探【tàn】索【suǒ】与实践，德国的绿色转型战略已逐渐成型，并在其【qí】解决能源安全、打造绿色【sè】产业、拉动经济【jì】增长与就业【yè】、扩大国际影响力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;但转型过程中，德国也暴露出【chū】一些【xiē】问【wèn】题。中国作【zuò】为绿【lǜ】色转【zhuǎn】型的【de】后来者，需要【yào】审【shěn】慎【shèn】地认【rèn】识与【yǔ】思考德【dé】国转型【xíng】背后的经验【yàn】与【yǔ】教训。
首【shǒu】先，把握好转【zhuǎn】型【xíng】节奏，实现不同能源品种间的平【píng】稳过渡。德国转型过于激进，弃核后没有【yǒu】明确合理的过【guò】渡【dù】能源，导致难以完【wán】成绿色发【fā】展【zhǎn】预期目标【biāo】。我国能源长期以【yǐ】煤为主，面【miàn】对【duì】当前社会上较【jiào】强的去【qù】煤呼声【shēng】，须立【lì】足我国基本国情，研判转型趋【qū】势，在一个相对长的【de】时间里【lǐ】实【shí】施煤炭的清洁【jié】替代，并综合利【lì】用好核能【néng】、石油、天然【rán】气，形成多品种过渡能源【yuán】“组合”，实现我国能源绿色转型平稳过渡。
其次，完善价【jià】格机制，充分发挥市场的资【zī】源配【pèi】置主【zhǔ】体作用。德国能源【yuán】署署长库尔曼曾评【píng】论德国转型犯【fàn】过【guò】的最大错误【wù】是：给予【yǔ】光伏发电补贴【tiē】的【de】时间太长，消减【jiǎn】的速度太慢，由此给德国能源转型【xíng】带来【lái】了沉【chén】重的负担。事实上【shàng】，我国当前的可再生能源发展【zhǎn】也暴露【lù】了【le】相【xiàng】似问题，高补贴【tiē】政策刺激下带来了风【fēng】光发展超规划预期，一方面造【zào】成【chéng】我【wǒ】国的可再生能源【yuán】发电补【bǔ】贴缺口持续【xù】扩大，截至2017年【nián】底【dǐ】已达【dá】1127亿【yì】元;另一方面导致【zhì】可再生能源消纳【nà】困难、投资【zī】浪费等一【yī】系列问题。随着风电、光伏发电成本的进一步降低，我国应适时【shí】引入德【dé】国的市场竞价【jià】体系，利【lì】用市场手段促进可再生能源的【de】平价上网和持续健【jiàn】康发【fā】展。
再次，加强技术创新，抢占未来数字能源领域的科技高地。德国虽然【rán】在加工制造、工业【yè】设计等【děng】方面【miàn】有【yǒu】其先天【tiān】的技【jì】术优势，但对于【yú】“大云【yún】物【wù】移”等现代通信技术【shù】的研发【fā】应用，德国也【yě】处【chù】于起步阶段。而【ér】且从数字【zì】化的程度看，德【dé】国并不突出，在欧洲只能【néng】排【pái】中【zhōng】等偏【piān】上，电子商务等领域甚至处于下游，远落后于美、日【rì】、韩等国【guó】。在这样的情况下，德【dé】国将数字能【néng】源列为其绿【lǜ】色转型【xíng】下半【bàn】场【chǎng】的“主打牌”，正【zhèng】是因为他看到了可再生【shēng】能源与数【shù】字技术融合背【bèi】后的巨【jù】大效益和商机。因此【cǐ】德国【guó】对该【gāi】领域【yù】的技术【shù】创新【xīn】也不【bú】断加大投入，积极谋划相【xiàng】关【guān】产业布局。我国也十分重视数【shù】字技术的研发与应用，经过十多年的发展，从落后到跟随，甚至某【mǒu】些领域的领先，我国的数【shù】字技术取得了【le】长足的进【jìn】步。未来需进一步加强【qiáng】数【shù】字技术在能源领域的落地【dì】应用，为我【wǒ】国绿色转型提供【gòng】技术保【bǎo】障的同时抢占国际科技高地。
最后，培养节【jiē】能环保意识【shí】，提高绿【lǜ】色转型的全民参与【yǔ】度。德【dé】国绿色转型的成【chéng】功与民众的支持和参【cān】与密不可分，这一方面取决于【yú】德国民众确【què】实【shí】有【yǒu】较【jiào】高的环保意识【shí】，另一方面也【yě】离【lí】不开德国政府的大力宣传和积【jī】极引导。德国政府组【zǔ】建了400多家【jiā】专门从事能源能效信息咨询服【fú】务机构，确保社会【huì】参与的制度【dù】化;通过各种【zhǒng】宣传媒体告知【zhī】民【mín】众，在【zài】供暖、供电、出行【háng】、食物等方面如何提【tí】高可再【zài】生【shēng】能源【yuán】的【de】利【lì】用率;把【bǎ】公【gōng】众利【lì】益落到实处，对【duì】于采用相关【guān】设备利用太【tài】阳能的家【jiā】庭、农场可【kě】得【dé】到政府相应的奖【jiǎng】励。我国人口基数大，人均能耗高，提高全民的节能环保意识和利用可再生能源的积极性，将对我国能【néng】源【yuán】绿色【sè】转【zhuǎn】型产生不可限量【liàng】的推动作用。
